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才让人刻骨铭心悲痛不已,很多人相遇在不对的时间里,惺惺相惜,仍然是一片真心————
“沐少刚死,你难免……有些激动,今日说的这些话……我只当你是一时难过……我今日冒死前来,最坏的打算已经有了,但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要问问你,若是我肯放下一切,将地皮归还杜先生,让帮派之间的斗争归于平静,你能不能……再给我一个机会?”他的声音不高,刚刚好能传到她的耳边上来。
“若是你能放弃争斗,那么我代那些在帮派斗争下无辜牺牲的生命,跟你说声谢谢,但是你我之间,横着一个沐少,我便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。”
沐少的死,时间可以淡化,会随着岁月融入她的心房,变成无止境的思念。
但是李安远的伤痕,掩盖之下,成了不能言语的痛苦,这样的痛,别人不能明白。
李安远到底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话,嘴边的笑意,倒也有些自嘲的意味。
他回身和林怀弦步出了堂外,满堂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,咬着牙看着李安远离开,只是来喜清楚,这是在沐向东的灵堂之下,没有人愿意那李安远的血污了灵堂,这沐向东一生,为青帮风雨奔波,这最后一路,只愿他走得平静。
什么都不做,连流泪也不可以。
要记得的,要忘记的,看见的,看不见的,好的,坏的,开心的,难过的,一点一滴,全部都随着这火炉里的东西,化成了灰,然后什么都会不见的。
李安远与林怀弦离开了沐公馆,一室终于又安静下来,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大,不是站在与她极近的地方,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,但也知必定是不甚愉快。
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,恍然之间竟有些彷徨。
说再多的话语,便都改变不了沐向东不在的事实,今后的日子里,这个人如空气一般就这样消失了,偌大的上海滩,这些对她如此重要的人,一个个都自她身边离去,来喜转过身来,恰好对上后室门边旁站着的季衍的眼。
他站在那个位置,不知道站了多久,李安远和她的对话,也不知道听了多少。
火炉的火烧得正旺,她蹲下身去,慢慢地化着东西。
自沐向东的身后事打点完毕,来喜便坚持要在沐公馆待多些时候,大多时候都在屋子里头,分外沉静,常常都会发呆,看着一样东西,深思许久。
看起来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。
仿佛沐向东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,她娴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,只是不再去仙乐斯,不再出门,会在镜台之前,梳妆打扮,可是在沐公馆里待着侍候的人都知道,她看着正常,却并不正常。
不哭不笑,那双眼里,没有了悲哀,没有高兴,说话的时候,神情总会带着些许的恍惚,啊九出事的时候,她也曾经陷在自责的情绪之中,大家都知道,她只是需要点时间去沉淀而已。
正在学习习惯这样的日子,面对这样的事实来提醒自己,让心痛麻木,便再也没有知觉了。
转眼之间便到了大年夜。
相较于整个上海滩的纷扰繁华,沐公馆里却是冷清至极。
整个天空盛开着璀璨的烟花,声声不绝于耳,来喜正在窗台上剪着花,却见门外慢慢走进了两个人,她抬眼,恍惚一笑。
“小姐,今晚除夕夜,往年的这个时候,大家都在杜家小馆聚着,你也一起过去吧,二爷和翡翠小姐都在。”在方竣的搀扶之下,她慢慢走近过来,“去凑凑热闹也好,过年了,沾沾喜气,新的一年,便是新的景象。”
“你们过去吧,我在这里待着就好。”来喜说道。
啊九顿了一下,“可是小姐总不能一直在屋子里待着,大过年的,冷冷清清的,而且这外头的天气也暖和了些许,外面还有灯会,不去看看太可惜了。”
来喜抬头,看着啊九没有焦距的双眼,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,却又吞了下去。
这样的美丽,啊九便再也看不到了,“也好,一起去外头走走,毕竟……是过年了……”
来喜上前一步,却不料啊九抓住了她的手,“其实小姐,我们大家心里都难过,方大哥说,那晚在医院里,二爷和杜先生在病房门口站了一夜,但是该振作的还是要振作,还是要过日子,我不会说安慰人的话,但是还是想劝劝你,我们都很担心你。”
她淡淡地笑了笑,“其实,我已经接受了,也已经放下了,沐少曾经说过,他留下的痕迹,一点也不想剩下,我只是在用最后的时间,将他放进心里,不用担心,会好的。”
不会忘记,不能忘,也不想忘,用最后的一点时间来缅怀伤心,然后振作起来,每一个深夜,在沐公馆醒来,她对着沐向东曾经生活着的屋子,静静环视着一室黑暗,一阵阵的心酸和悲痛。
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才让人刻骨铭心悲痛不已,很多人相遇在不对的时间里,惺惺相惜,仍然是一片真心。
坐上方竣的车子从沐公馆离开,一路的风景明亮异常,各家各户喜气洋洋,耳边还有不绝于耳的鞭炮声,大街小巷中新装的小孩子们穿梭来回,热闹非凡。
因为人多,车子开得极慢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