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一点波澜、平如墨水镜面的海洋上，挂着一轮月亮，苍白月光好像垂死之人容颜。
月相每时每刻都在改变，不是由一个月相逐渐变为下一个，而是像照片，突然切换为下一个月相，中间没有过渡。
虚空之中悬挂着许多船只，头朝上尾朝下，就像睡着的鲸鱼。
唯有李维身下这艘船，航行在黑暗海面上，船身滑过海面散开的涟漪如此突兀。
船只残破不堪，角落里堆积着海洋生物残骸，焦黑人影散落各处。
它好像被火烧过，又沉在海底数百年，最后才浮出海面。
桅杆是新的，没有船帆，也没有风，但桅杆好像受了力，向前方微微弯曲。
取出星晷，石盘没有转动，说明这个“梦”不是过去，而是“现在”。
“彗星号。”
望着桅杆，李维喃喃说道。
甲板上吹起一股自下而上的风。
李维从一层甲板上的窟窿直接跳到最底层，顺着吹出风的方向望去。
黑暗中有一张古怪人脸，肥胖臃肿，挤占整个走廊。
眼睛稍稍睁大，显出惊讶，模仿李维的表情。
“你是什么？”
李维可不记得船上有这样一个东西。
人脸张开嘴，吸入大量阴风，李维改变风向，企图以此站稳，却还是被吸入人脸口中。
李维醒来，酸痛从身体各处苏醒，脑子像被谁搅过，晕乎乎的。
借助第一个仪式，李维魔力瞬间恢复，酸痛和头晕只是过度榨取魔力的后遗症。
前几次被艾尔茜榨干，都没有这种感觉。
压榨魔力的事儿以后还是少做。
新的力量不断从彗星号传递给李维，不仅仅是魔力，这股力量还在修补李维肉体，应该是来自薄瞑树的能力。
拍拍脑袋，李维脸上浮现一丝疑惑。
彗星号好像有什么不对，最底层……多了点东西？
推开船长室大门，风暴已经过去，星星撒满夜空，海面平静，周遭只有彗星号一艘船。
看来在李维昏睡的时候，艾尔茜将船开到一个远离其它船只的地点。
彗星号似乎只剩李维一人，一直走到最底层，也没看见一个骷髅船员，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
与船员的联系依然存在，李维模糊感觉到他们还在船上，更具体的位置李维就不想知道了。
头晕。
空气寂静，呼吸声都显得格格不入，身后似有脚步声。
李维知道那只是错觉，脚步声属于自己。
仪式完成后，他与彗星号的联系更加紧密，哪怕一条鱼贴着船壁游过都能感觉到，更别说船上多了个人。
最底层没有光线，一片漆黑。
在自己的船上，李维不需要光线，黑暗是船只的一部分，它不会阻挡船长视线。
最底层走廊，多了一扇门，门上雕刻着一张抽象人脸，与李维梦中所见有几分相似。
人脸门镶嵌在船内壁上，按理说，门后应该是海水。
但是，李维清楚感觉到，人脸门后是一片无法感知的地域。
人脸门无疑是彗星号一部分，第一个仪式完成后彗星号新出现——或者说重新出现——的部分，自然也归于李维控制。
“开门。”
李维命令道，知道这次门不会吸他进去。
门上雕刻的人脸张开嘴。
门后是白，黑暗、乃至时间空缺后出现的白，李维无法感应更无法控制的区域。
“彗星号的收藏室，”就在李维犹豫要不要丢个什么东西进去试试时，身后响起艾尔茜的声音，“放入一件，取走一件。这就是规矩。”
李维一个哆嗦，
“你啥时候来的？”
“你下二层甲板的时候就跟着了。”
艾尔茜手里拿着酒杯，看来她之前在货仓里喝酒。
人脸不受李维控制地闭上嘴，李维敲敲人脸门，硬度与黄金差不多。
“什么叫‘放一件、取一件’？”李维问道，“身为彗星号船长，船上东西不都是我的么？”
“谁知道，大概是防败家子吧。”艾尔茜耸耸肩，“放进去就是彗星号的东西了，你可以把黑礁龙骨放里面。更具体规则别问我，我不知道。”
“黑礁龙骨……啥玩意？”
李维一脸懵逼。
你以前说过这个？
“重塑船身需要的材料。唤潮仪式时消耗的黑礁龙骨越多，仪式效果越强。”艾尔茜解释道，“沉海上百年的龙骨，就是黑礁龙骨了。找不到也没关系，有海渊之眼，仪式照样能完成。”
“要是黑礁龙骨足够，说不定你可以借此冲击四阶。”
“我寻思我现在三阶都没到。”
李维估计，彻底接纳仪式力量后，他可以在不借助腐生巨爪的情况下战胜乔戈里，但是打不过乔戈里他爹布里斯托。
按照前世网文的风格，他现在的境界应该叫……二阶巅峰？半步三阶？
“趁天还没亮，再睡会儿吧。搞出这么大动静，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呢。”艾尔茜转身准备离开，“下一步打算怎么做？”
“先去找朱蒂，安排好小姑娘再说，还有加德纳的身后事。收了人家东西，自然要遵守承诺。”
人脸门的交换……李维决定等事情忙完了再试，艾尔茜那一句“放进去就是彗星号的东西”让他感觉不太对劲。
既然彗星号的就是我的，为什么我还要遵守交换规则？防败家子也不是这么个防法吧？
人脸门之后的虚无空间可不属于李维掌控，应该也不属于彗星号。
人脸门用于交换的东西从来自何处、交换具体机制是什么，这些都是问题。
艾尔茜记性不靠谱，谁知道她是不是忘了或者记错了，问题答案只能由李维一个个尝试。
而李维现在头晕的紧，麻烦事儿还一堆，暂时没时间管这个。
听见李维说要去找朱蒂，艾尔茜身子一僵，停下脚步，回头，语气有点慌乱：
“要不……先解决其他事吧？这里临近海军港口，那个……加德纳的船也停在这里不是吗？先解决这些问题吧，不然等会还跑一趟。”
“也行，加德纳一船货物我得帮他处理了。”
李维心念一动，船只发出“吱嘎”声，彗星号变回雨燕号，人脸门散作雾气消失不见。
“还有米纳特海军……没了图亚安，我该拿他们怎么办。”
一个主意在李维心中生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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