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要日落西山的时候，万糠才带着浮尘回去。
换一身衣服，抱抱吃上一顿，赶往立院，与夫子交谈感想，再写上一篇文章，今天的行程也就到头了。
星撒天空，昏暗的路上有星星照耀。
万糠缓慢移步，跟着浮尘的步伐。
浮尘才会走路，小短腿走得很慢。
穿着裤衩子左右摇晃着走路。
走过立院，浮尘便累了。
“呜。”浮尘抱着万糠的腿，不愿动，嘟囔，“哥哥，抱。”
“不行。自己能走，自己走。”万糠很强硬。
这个宫里很危险，太软弱，是活不下去的。
“呜。”浮尘抱着万糠的小腿，身子软下去，膝盖跪在地上，嘴里“呜呜……”马上就要哭起来。
“浮尘。自己起来。”万糠呵斥。
“呜！”这一声带上哭腔，趴在地上，哭泣。
万糠盯着人不动，抬脚就走。
“啊！”浮尘哭闹，自己爬起来，快步跑起来，再次抱上小腿，眼泪汪汪，“不要。不要。抱。”
万糠抬脚，这次，浮尘整个人抱住脚，不死活就是不愿意自己走。
“浮尘。”万糠厉声呵斥。
“啊！”浮尘哭得更凶了。
“我数三声。”
浮尘松开腿，人却是往后退，低着头，“呵。呵。”抽噎着。
今天时辰尚早。有大把时间陪她在这里耗着。
万糠不为所动，“走。”
“哼。”浮尘背过身，对着来着的方向。蹲在地上，伤心哭泣。
“浮尘。”万糠呵斥。
“你走不走？”
浮尘往前一步，距离家更远一步，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。
万糠不惯着，径直向前走路。
“啊！”浮尘号啕大哭，蹲在地上，就是不走。
万糠停下，回头看她。
但是浮尘背着自己，哭得不能自已。
“我走了啊。你不跟过来，自己在这里过夜。”万糠喊一声，抬脚向前走。
他走路声音很大。
身后的哭声越离越远。
万糠走到拐角处，回头，等着浮尘。
“啊～”浮尘悠悠的哭声在道路另一边传来。
小身影在夜色中几乎不可见，小小一只，像块石头。
万糠默默等着，等她哭累了。
“嘶。”
草丛里有蛇虫滑动。
安心楼这边是树林，只有近安心楼的几十米种着一片小竹林。
林草丰富，蛇虫光顾。
万糠见到草丛里的蛇摇摆着向浮尘的方向过去，皱眉，走了回去。
“呜。”浮尘还蹲在地上哭。
万糠蹲下身，再次试图讲道理，“你站好。转过来，看着我。”
“嗯！”浮尘晃着身子，拒绝。
“看着我。”万糠放柔了语气。
浮尘站起身，转过头，脸上泪水连连，上前对着万糠亲了一下，转过去，蹲下去，“呜。”
接着哭。
万糠懵了一下，嘴角不自觉笑起，抱起地上的人，“就这一次，知道吗？”
“呜。”浮尘伸手，抱紧人，还是哭，但哭声肉眼可见的小了。
万糠瞥了一样爬上来的蛇，快步离开。
但是第二天晚上，万糠试图再次让她自己走，浮尘都会先亲一下万糠的脸，嘴里嘟囔，“哥哥抱。”
很软。
无法拒绝。
万糠呆呆看着浮尘，他想拒绝浮尘，这样是不对的，必须自己走，没有人是一辈子可以依赖的。
必须自己走。
但是……心里有股冲动，他愿意，为了浮尘，他什么都愿意。
保护她，照顾她。
万糠抱着人默不吭声，嘴里嘟囔，“怪不得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。”
这样的小女孩，真的很“难养”。
又软又娇又爱哭。
万糠默默抱着人回去，也不再提她自己走哭的事。
夏天匆匆而过，万糠的学习又紧张起来。
菊花绽放的时节，大王召唤万糠，询问课程。
万糠提起一万个精神头，一天恨不得不吃不睡，时时看着书籍。
大王时不时的询问，仿佛一把刀悬在头顶。万糠脑子里转得全是课本知识。只有偶尔提神，望向窗外时，万糠才缓缓意识到，浮尘，好像不在身边。
这段时间，他忙得要死。
而浮尘，也很少在身边。
月末做题，万糠实在没思维，出来透气走走。
安心楼附近有孩童哭声，万糠下意识走过去。
草丛里，几个男孩抱在一起哭泣。而旁边，浮尘坐在草里，肉肉的小脸只有泥土。
万糠低头，注意到浮尘手上的黑蛇。
身旁还扭动着十几条蛇。
男孩身边还有不少。
万糠盯着那蛇，全黑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白光。身躯只比浮尘的小拳头小一点。
浮尘抓着蛇，将将好抓住。
有些眼熟。
万糠盯着黑蛇，黑蛇身子缓缓晃动，七寸被浮尘抓在手里。
万糠看下浮尘。
“嘿。”浮尘咧了笑脸，眼里全是明媚。
被打得不是她。
黑蛇并不攻击浮尘。
万糠转身就走。
提笔刷刷刷，转眼到了十月。
十月初，古早都城的街道上挤满了求学的学子。
他们都是来古早都城，想要考取贤者学院。
天下学子，汇集一堂。
街道之上，奇装异服的人来来往往，各国风俗话语皆能耳闻。
万糠跟着夫子，站在城墙上看着大街的热闹人群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一年之前，他还是只能呆在后宫里的野孩子，见不得人，吃不饱，睡不暖。
现在，却要与天下的幼龙雏凤共挤一堂。
“这些，就是你的竞争对手。”夫子指着人群说道。“你的底蕴比起他们，肯定逊色一筹。”
“这些时日教于你的，只是应试技巧。”
“真正的学问，还在那贤者学院。”
夫子点拨，盯着万糠，“大王子，你很聪明。”
“这贤者学院，你进，意味着你死期将至。”
“不进，意味着你魂归当日。”
“但进去之后，总归有一丝转机。”
夫子直直看尽万糠眼底，“这贤者学院，总归，是你的一线生机，你要好好把握。”
万糠盯着夫子，江夫子。
时常偷闲晒太阳，摆着模样呵斥他，却也悄悄指点他，帮助他。
时不时需要清洗打理长黑的羊胡子。
万糠退后一步，站直，躬身抱礼，“谢夫子教导。”
夫子点头，最后说上一句，“若是日后大王杀你，你那捡来的妹妹，或许可以帮你一次。”
万糠抬头，不解。视线看去。
夫子却是笑而不语。
万糠思索着，浮尘的身份难道有什么特别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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